如同月光一般的銀髮飄盪，閃著幽光的池水倒映出一張美麗得分不清男女的臉龐，和嘴角那嘲諷地笑。
「劉家有甚麼了不起？如今也不過是我操弄在手中的棋子，遲了千年的復仇……我要你付出代價。」陰冷的語調，一字一句都讓人感覺到極大的恨意。
一隻手－－從池水中伸出，朝銀髮的人招了招。
「想要我當替死鬼？」嘴角的笑益發的諷刺，「你難道不知道，我早就死了嗎？」
手縮了回去，池水靜的沒有一絲漣漪。
但是仔細朝裡頭望，就會看見一雙雙灰白色的眼瞳，帶著恨意死死的瞪著你。
「想知道怎麼死的嗎？讓我給你們講個故事……」心情好似不錯，銀髮的人兒好心的開口，讓池水的人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。
故事的起始，是不被歷史所記錄的朝代。
在那個朝代，掌管司法、刑求的是劉家，被聖上恩賜名號－裁決官的劉家。
劉家世世代代都會選出最為優秀的子孫來接下這官職，但是朝廷上，並沒有人認為他們是官，說難聽些，連考都不用考，誰知道腦袋裡頭的東西夠不夠格當官。
不過劉家並沒有因此而垮台，相反的，代代君王都很尊敬他們，街頭巷尾也都流傳相關的故事。
他們說：劉家是天上派下的使者，專門懲奸除惡。
他們說：劉家是最公正的一家，有罪無罪，問問就可明朗。
他們說：劉家是擁有天眼被貶仙官，可以看見靈魂，藉以看清罪孽。
他們說……相似的留言從來沒有斷過，就這樣傳唱過百代。
直到第一百零一代－劉判當家，蠻族來犯，皇上和官家各持己見，為了出兵不出兵的問題鬧得風風雨雨，沒過幾日，官家上上下下就死的一個都不剩。
裁決官理應找出兇手。
天下幾萬隻眼睛在看，事關皇上，劉家該如何選擇？
就在上朝的前一晚，劉判做了個夢，很真實的夢。
「劉判，我們也當了那麼多年的朋友，我就不說場面話了，殺了我的不是皇上，而是當朝宰相。」銀白的髮絲比往常更加的透明，那張絕美的臉孔劉判看了上百回。
「官擎，你死了就不該多管凡間的事。」蹙起眉，劉判完全沒有因為好友的託夢而驚恐。
劉家並不單靠證據找犯人，有些時候，也必須仰賴那些世人不相信，但卻真實存在的鬼魂。
「我恨阿！」語氣雖然還是淡淡的，原本和生前沒有兩樣的臉孔卻漸漸地扭曲，「你知道我是怎麼死的？你知道嗎！！」
撕心裂肺的喊聲，音量雖不大，卻讓房裡的花瓶碎裂。
「……我知道。」語調卻是苦澀，劉判已經看過了屍體……好友的屍體除了刀傷外，還有鞭傷，股間的那地方更是慘不忍睹……乳白的液體夾雜鮮血，一看就知道發生過甚麼事。
「那你怎麼還能這樣若無其事！劉家不是最公正的嗎？！」官擎的眼睛瞪大，鮮血從眼眶流了出來。
「宰相……他曾救了我爹。」頓了頓，「殺了你家的兇手是皇上，你是宰相討來的，如果乖一點，也就不會死了。」
我也可以找時機去救你……這句話哽在喉嚨，劉判沒有說出口。
有很多事情，只要錯過了時機，不管事後再怎麼後悔，都不可能有挽回的餘地。
「好、好極了！你要不要試試被凌辱的滋味！肯不肯像個女子般躺在男人的身下！」官擎的怒火燃燒，想掐住劉判的脖子，手卻穿了過去，連碰都碰不著。
「你別激動……」話還沒說完，劉判就張著嘴，呆愣地看著好友。
官擎的頭上，長出了兩根角，上頭還混著鮮血，「我詛咒你－詛咒你們劉家世世代代不得好死！詛咒你！！！！」
最後三個字音調飆高，就像女人的尖叫，狠狠的穿透劉判的耳朵，逼得他從夢中驚醒。
「……不是夢。」愕然的看著棉被上的鮮血和碎裂的花瓶，劉判從背脊散發出冷意，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。
那一刻，他茫然了。
他是裁決官，但也是個人，好友的死他也悲憤，但能怎麼辦？宰相的恩不能不報……想起小時候和藹的長輩，劉判不願去想，在那溫和的表象下，究竟都做了甚麼。
外頭的雞開始叫了，劉判握起拳，在心中下了決定。
卻沒想到會從此－－萬劫不復。
「你們說，我不報仇有天理嗎？而你們……都是活該，如果沒有和我一樣大的執念，靈魂又怎麼可能會被我招來，成為我的力量，向劉家復仇吧！」勾起艷麗的笑，銀髮男子將池水中的人一個個拖了出來。
牆壁上的倒影逐漸扭曲，成了人不人、鬼不鬼的一攤黑墨，再沒有人的模樣。
＃＃＃
劉決愣住了。
因為他看見了……要殺死的目標漂浮在他的面前，還按住了他要點香的手。
沒錯，漂浮，那個和尚竟然足不點地！就這樣一路飄到他的面前！
「難怪這次價錢會那麼高！」鄭筑尹傻眼。
「你……」情況太過詭異，一時之間，劉決也沒了主意，不知道該如何反應。
要殺了他嗎？不過看他這樣……恐怕也不是我這凡人可以殺的吧！
「劉判！你是劉判的轉世！終於讓我碰上了……阿彌陀佛。」雙手合十，老和尚朝天拜了拜。
「劉判？不就是我今天做的夢……」疑惑的偏過頭，劉決忽然感覺他的刀在震動。
幹！不會甚麼怪事都要在今天發生吧！忍不住在心裡罵了粗口，劉決開始考慮直接用刀劈了眼前的怪老頭。
「濺淚……這是我送給你父親的刀。」掛著很懷念的笑容，如果不要注意那詭異的飄浮，畫面看起來還滿溫和的。
「到底是怎麼回事？我爸早就被我殺死了。」難道爸是在被殺之前認識這和尚？完全沒聽爸提到過啊！劉決沒注意到鄭筑尹在聽到他殺了爸爸時的眼神。
劉決連爸爸都可以殺死……鄭筑尹不知道該抱著甚麼樣的心情，來消化這個令人震驚的訊息。
「唉……你還沒想起嗎？」和尚伸出乾枯的手指，輕輕的點上劉決的額頭。
「什……」在和尚靠近時，劉決本能就往後退，卻發現他根本動不了，只能乖乖的被觸碰，然後大片大片的圖片從腦海跑了出來，讓他痛苦地失去意識。
「劉決！！」鄭筑尹看見劉決倒下，趕緊伸出手，把人牢牢地接住。
「嗯……你選擇他當主人嗎？饕餮。」和尚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，眼晴戲謔地看向鄭筑尹，「他是劉判的後代，注定早夭。」
「……與你無關。」鄭筑尹抱緊了劉決，瞧也不瞧和尚一眼。
饕餮，形似狼，好飲食。
自從他吃了人肉後，他就瘋狂地愛上這種滋味，也因此成為了妖怪。
越吃越多越吃越多……失去了良心，沒有了人性，他成了遠古的妖怪－饕餮。
在他的眼中，所有人都是黯淡的，只有劉決……唯有劉決，閃著黑色的不詳之光，在他的世界顯得那麼的亮眼。
成了妖怪又如何？只要能看見那光……要他死也是可以的。
「你會變成妖怪……原因除了吃太多人肉，沾染太多的汙穢外，劉決身上的氣息也是主因。」和尚淡淡地說。
「我明白，很早、很早就明白了……」勾起淒楚的笑，他果然……很犯賤。
儘管知道自己會變成這樣，都是因為劉決，儘管說服自己『他是人』……卻還是沒有辦法改變甚麼，一直自欺欺人的自己，果然很犯賤。
「……阿彌陀佛。」喃喃的說出這四個字，和尚仰頭，望向黯淡的月光。
終於開始了嗎？官擎的復仇……和尚再次嘆了口氣，非常無奈的。
＃＃＃
他知道了！他知道和尚是誰了！是宰相，殺了官擎的宰相。
官擎是誰……是被宰相給……
那麼，他是誰？是劉判還是劉決？
父親……不對，劉判的父親在說甚麼？
畫面停格，過了好一會才再度撥放。
世界上，有『好人』也有『壞人』……但是也一定有不好也不壞，我們無法定義的人。
阿判，你說自己想當『裁決官』。
那麼，當你碰上不得不當壞人的好人，或是當不了壞人只好當好人的惡人，你又該怎麼做呢？
轉世不過是逃避，你終究只能踏入曖昧不明、模糊不清的灰色地帶。
因為，這才是真實的世界。
爹……你已經知道我會轉世了嗎？對不起……我沒有顧好劉家的正義，對不起……我害得劉家家破人亡，對不起……我……
那是種說不清楚的內疚。
他想起了剛接下裁決官的意氣風發，發誓要當個最公正的裁決官。
但是真實的世界卻是那麼的殘酷，該怎麼判，才皆大歡喜？才是真正的正義？劉判茫然了。
＃＃＃
眨了眨眼睛，劉決視線落在抱著自己的鄭筑尹身上，好一會，才艱澀的開口：「我是裁決官，劉判。還是殺人如麻的惡魔，劉決？」
「你是劉決。」鄭筑尹漾起淡淡的笑容，「大惡魔劉決。」
說不清是甚麼樣的感覺，但是這句話讓劉決第一次正視鄭筑尹，不在像以前一樣把人看得那麼不值。
劉決坐起身，拍了拍鄭筑尹的肩膀：「恭喜你，從很好用的工具升遷成不能亂扔的工具。」
「怎麼還是工具阿……」笑容馬上垮了下去，鄭筑尹嘟起嘴，擺出委屈的表情。
劉決假裝沒有聽見，握緊手中的刀，看向和尚：「你早就該死了，還在這裡做甚麼。」
他知道這把濺淚是用很特殊的材料製成的，可以斬妖除魔，還可以保存幾萬年不壞。
「皇上要我誅了你們家，在殺你父親之前，我答應可以替他完成一件事，他要我拿走他身上的頭髮，然後在這裡等你。」和尚將脖子上的佛珠扯斷，斷裂的並不是繩子或甚麼，而是一根根的黑髮。
「如果沒有這些頭髮，我的靈魂也不可能那麼久不散，現在任務達成……也該好好的去死了。」和尚的身體逐漸透明，「殺了官擎，為了你也為了你的後代……」
知道爹在死之前都還掛念著他，劉決不禁想到這世被自己殺死的父親，胸口有些悶。
鄭筑尹將地上沒有消失的頭髮撿起來，拿給劉決。
將頭髮放入皮夾的夾層，劉決笑了笑：「我們去殺屍體吧，這回你可不要偷吃了，那麼不新鮮會拉肚子的。」
「才不會！」鄭筑尹不悅的反駁。
「嗯……你是饕餮呀？那變回原形載我回家吧。」劉決瞇著眼睛打量，好一會才確定。
剛從記憶中得到的能力，他用起來還有些吃力。
「你！你恢復記憶後，連力量都恢復了？」鄭筑尹有些訝異，儘管他是中途才變成妖怪，但有些知識卻還是傳到他的耳裡。
劉家身上留有神的血，每代天子都因此而尊重他們。
因為有那麼特殊的血液，天眼睜開，看得見妖怪的原型，擁有斬妖除魔的力量。
「你也知道我們劉家的力量？其實說難聽點，也不過是神和人的混血，爹那代才真的一出生就有力量，我……劉判那代，要經過修練才有辦法。」劉決勾起笑：「我的話，是隔了很多代的異種，獲得記憶後才能使用原本屬於我的力量。」
「不對……你原本就有力量，只是被封住了，不然，你也不會有那麼準的直覺。」不然，我也不會因為跟你在一起太久，沾染到你的氣息而變成妖怪。
最後一句話，鄭筑尹沒有說出口。
封住……是誰？爹嗎？沒有多想，劉決：「回家吧！」
「痾……其實……我變成妖怪沒有多少時間，所以……怎麼變成妖怪我不會欸。」搔了搔頭，鄭筑尹有些困窘。
「……」
＃＃＃
劉決躺在床上，呆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……那雙染滿血腥與罪孽的手。
得知自己是劉判的轉世，他到現在還覺得很荒謬……就算他失去記憶好了，也不可能因此成了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阿！
為什麼……他會覺得殺人是理所當然的？為什麼……他會那麼不在乎人命？為什麼呢？
童年並沒有甚麼陰影，家裡給他的教育都很正常……為什麼他會變成這樣？
將手埋入臉中，劉決想不透。
有種寂寞牢牢地抓住他，只有殺人才可以減緩，沒錯，唯有殺人，才可以獲得平靜……
好寂寞好寂寞，好孤單好孤單……所以，殺誰好呢？
他不是劉判，不是那個正義的劉判。
而是劉決，殺人不眨眼的大惡魔。
禍害遺千年……那和尚說，殺了官擎，就不會早夭。
劉決漾起了一抹微笑，充滿血味的笑靨。
＃＃＃
黑暗中，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猛地睜開，閃著令人膽寒的幽光。
「復仇的時間到了呢……」銀白色的髮絲在手指上繞了幾圈，官擎飄在空中，絕美的容貌依舊，但那血色的唇、發青的臉、頭上黑色的角，在在都顯示他非人的事實。
劉決遠遠就看見官擎，打出手訣，低喝了聲，身體就飄了起來，往那銀白色的身影飛去。
「你……」鄭筑尹在原地跳了跳，無奈，他雖然是個妖怪，卻一直說服自己是個人，所以妖怪會的他都不懂。
唉……現在開始了解會不會太遲？鄭筑尹喪氣地垂下頭。
在空中，劉決已經到達官擎的面前。
「你這樣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？」官擎仰起臉，讓眼前的人能看得更加清楚。
「……是你，那個要我殺掉50個小孩的男人。」劉決的眉蹙了起來，之前並沒怎麼在意臉，沒想到……官擎竟然早就跟自己有接觸了！「那你為什麼不殺我？」
「因為，我要你痛苦，求生不得、求死不能！」恨恨地吐出話語，官擎從虛空中一抓，就這麼一瞬間，手上便出現了一顆跳動的心臟！
「那是我的心臟？」疑惑的偏頭，劉決將手放在左胸，撲通、撲通……是心臟跳動的聲音。
「不是心臟，是你的良心……你不會奇怪嗎？為什麼你可以若無其事的殺人？連點愧疚感都沒有？」官擎捏了捏手上的器官，滿意的看見劉決的臉刷地變白。
「你要還給我？」這比死還要可怕……劉決連手都開始顫抖。
有了良心，就要面對之前所犯下的罪。
有了良心，就會知道自己究竟都做了些甚麼。
「沒錯，順便告訴你……在你無聊的找人試藥時，我已經在你身上放下封印，讓你的能力在恢復記憶後，只剩七成。」銀髮在風中飄揚，閃著無情的亮光。
「為什麼不封全部？或是殺了宰相？你明知道我會恢復記憶。」劉決不明白，完全想不明白。
官擎怒吼：「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？千年！千年的時間阿！為了復仇，我就這樣等你轉世等了那麼久！我怎麼甘心封了你全部的能力，讓你死得那麼痛快！」
「可是，你最大的仇人不是宰相嗎？」依記憶來看，劉判根本就沒有對官擎做出甚麼事啊！頂多是把宰相的事情隱瞞下來而已，這樣值來官擎恨那麼久？
「我恨的是你！我們是多好的朋友！你好意思背叛我！背叛我背叛我背叛我！」官擎崩潰的大吼：「是你逼我的！你逼我在你身上放蠱，讓你殺了家人殺了小孩……不准怪我！」
……那一刻，世界沒有了聲響，靜默了。
「蠱？」很輕很輕的聲音，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。
他為什麼不殺家人就會焦躁？為什麼殺人會有快感？為什麼會變成惡魔？
多年來的疑惑終於明朗。
是眼前這傢伙對他下了蠱……為了他的前世，可笑不行的背叛。
憑甚麼呢？憑甚麼你可以這樣操控我的人生！憑甚麼你可以這樣控制我的心情！
就因為恨？就因為那可笑的背叛？
噗－－！！
刀刃穿透肉體的聲音。
官擎看著穿過他胸口的刀，陰冷的笑了：「你還是背叛了我。」
濺淚擁有斬妖除魔的力量。
但是官擎已經吸收了太多擁有執念的靈魂，一時之間，竟然沒辦法對官擎造成中創。
「是你要背叛我的……」血紅色的淚從眼眶滑落，官擎將手中的心臟塞入劉決的胸口。
是你要背叛我的……我是那麼地相信你，吾友，你怎樣回報我的信賴？
我們的交情，真的比不過一個救過你爹的宰相嗎？
為什麼不揭發他！為什麼不替我抱不平！你不是裁決官嗎？你不是……我最好的朋友嗎？
不管是轉世前、轉世後，你都要背叛我！
拔出胸口的刀，官擎隨手一扔，抹了抹血淚，看向劉決低喃：「是你要背叛我，是你逼我的……」
「啊啊啊啊－－！」良心被塞了回去，劉決腦海中閃過一張張的臉孔，是被他殺的人……是他的罪。
遙遠的地面模糊地傳來一聲野獸的吼叫，但在空中的人沒有注意到。
直到……清冷的聲音在官擎的耳邊：「你下地獄去吧。」
「痾……噗！」猛地咳出鮮血，官擎的眼睛向上轉，看見自己的額心插了把刀，正是剛才隨手拋棄的濺淚！
而拿著濺淚的，是一隻狼……不對！是饕餮！
鄭筑尹抱住閉上眼睛，不知是生是死的劉決，朝地面飛去。
鮮血還是不斷的從嘴裡流出來，官擎明白，那根本就不是甚麼鮮血，而是他的恨、他的靈魂。
等到流光了，也就甚麼都沒有了。
甚麼，都沒有了……
＃＃＃
和煦的陽光流淌，溫柔的灑在草地上，也照耀了坐在上頭的兩人。
「劉決……起來好不好？你已經睡了好久好久……」戳了戳劉決的臉頰，鄭筑尹有些埋怨：「那也不過是顆良心，你何必這樣呢？你不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嗎？」
說著說著，鄭筑尹拉起袖子，用指甲在手臂上劃下紅痕，鮮血很快就止住，留下一道粉紅色的疤痕。
「你起來好不好？」
他已經從一天劃一豎，到一個禮拜一豎……到現在，一年一豎。
左手臂劃滿，就換右手臂。
右手臂也劃滿？沒關係……他還有左腳、右腳，再不行，還有臉……總是有地方可以做記號。
免強的勾起笑，他不希望劉決一醒來就看到他的苦瓜臉。
千篇一律：「你起來，好不好？」
<完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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